两朵蒲公英

”钢笔尖停在“家庭成分”栏，“家里还有谁？”引娣喉咙发紧，

指甲掐进掌心的月牙痕：“就我自个儿，爹娘都没了。”话出口时，

她听见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，像极了村里送亲的牛车声。交了三块钱押金，

领到一套洗得发白的工装，引娣被带进后巷的宿舍。八张铁架床挤在十二平米的屋里，

床板上残留着前房客的蓝墨水印，像朵开败的喇叭花。她把帆布包塞在床底，

摸到里面加娣的枣红方巾，边角的流苏蹭着脚踝，凉丝丝的。隔壁床的姑娘正在绣鞋垫，

粉线在青布上勾出歪歪扭扭的蝴蝶：“你是新来的吧？我叫刘桂芳，从杨村来的。

”她抬头时，引娣看见她左眉尾有道疤，像条蜷曲的细蜈蚣，

“昨晚听见你村方向闹腾得厉害，说是有闺女跑婚？”绣针突然扎进指尖，

引娣慌忙把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。刘桂芳递来张草纸：“别慌，

王瘸子那老光棍早该打一辈子光棍。”她压低声音，“听说他去年把前妻打得流产，

现在见着女的就跟见了肉似的，”话没说完，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响，有人喊：“桂芳，

你男人来送红薯了！”桂芳骂骂咧咧地起身，鞋垫上的蝴蝶缺了只翅膀。

引娣盯着自己腕上的上海表，指针指向十点一刻，

村里此刻该是爹娘满世界找她和加娣的时候。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银戒指，

“引娣”二字硌着胸骨，突然想起加娣跑回村子时，蓝布衫上的泥点，像被踩碎的星星。

【第四章】加娣被反锁在柴房时，日头正晒着西墙。玉米秆的碎屑扎着后腰，

她数着头顶的房梁，第七根椽子上结着蛛网，蛛丝正往下坠，悬着只半死的苍蝇。

右脸火辣辣地疼，母亲的晾衣绳抽下来时，她偏了下头，鞭梢擦过颧骨，在鬓角留下道血痕，

要是再偏半寸，恐怕就瞎了。“死丫头片子，敢坏你妹妹的亲事？”父亲的嗓门透过木门，

震得门板上的铁钉直晃，“王瘸子的彩礼都收了，你倒好，带着引娣跑？

”听见弟弟在旁边嗤笑，加娣闭上眼，眼前浮现引娣跑进水渠时，裤脚沾着的芦苇叶...

小说《两朵蒲公英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