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铃兰的低语》
编辑:天马行空的007 更新时间:2025-04-16 22:29:50
《铃兰的低语》
男女主角分别是【铃兰,林凤芝】的悬疑灵异,家庭小说《《铃兰的低语》》,由新晋小说家“天马行空的007”所著,充满了奇幻色彩和感人瞬间,本站无弹窗干扰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12862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04-16 22:29:50.361879。目前在本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《铃兰的低语》
作者:天马行空的007 总字数:12862
类型:悬疑灵异,家庭
《铃兰的低语》_精选章节
老宅的电话已经断线三年了。
1.我清楚地记得电信公司派人来剪断那条老式电话线的那天——一个阴沉的下午,工人们踩着梯子,用钳子"咔嚓"一声结束了这条连接老宅与外界的老旧线路。他们说现在都用光纤了,这种铜线早该淘汰。祖母坐在轮椅上,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工作,脸上的皱纹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更深了。
"桑宁小姐,您真的不考虑搬去镇上吗?"为首的工人临走前问我,"这地方太偏了,万一有什么事..."
"谢谢关心,"我微笑着打断他,"但我和祖母在这里住惯了。"
事实上,我们别无选择。祖母的养老金勉强够支付她的医药费和我们的日常开销,根本负担不起镇上的房租。况且,这栋老宅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财产,虽然破旧,但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。
那天之后,我们彻底与外界断了固定联系。我的手机信号在这里时有时无,大多数时候只能当作闹钟使用。不过也没什么人需要联系我——我没有朋友,没有恋人,连亲戚都早已断了往来。除了每周来一次的林医生,几乎没有人会踏足这座位于山脚下的老宅。
所以,当我在深夜第一次听到电话铃声时,我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,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。我躺在自己狭小的卧室里,汗水浸透了棉质睡衣。祖母的房间就在隔壁,她沉重的呼吸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——自从中风后,她的呼吸总是这样,像是随时会停止一样令人不安。
就在我即将入睡的边缘,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划破夜的寂静。
叮铃铃——叮铃铃——
我猛地睁开眼睛,心脏剧烈跳动。那声音如此清晰,不可能是幻觉。是老式电话的铃声,那种我小时候才听过的机械铃声。
我坐起身,竖起耳朵。铃声持续着,从楼下传来。
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。电话线早就断了,电话机也被我收进了储物间。但铃声如此真实,仿佛就在耳边响起。
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悄悄打开房门。走廊一片漆黑,只有祖母房门下方透出一线微弱的光——她习惯整夜开着床头灯。
叮铃铃——铃声再次响起,这次更加急促。
我摸索着下楼,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客厅里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银色的光带。我打开灯,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电话机确实不在它原来的位置——那个角落现在放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。铃声似乎是从储物间传来的。
我的手心开始冒汗。这太荒谬了。即使电话机奇迹般地接通了,也不可能有来电——知道这个号码的人要么死了,要么早就忘记了我们的存在。
叮铃铃——
我深吸一口气,走向储物间。门没锁,我轻轻推开。
黑暗中,铃声戛然而止。
我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,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拥挤的小空间。纸箱、旧家具、破损的相框...还有角落里那个被灰尘覆盖的老式转盘电话机。它静静地放在一个木箱上,听筒端正地搁在机座上,看起来已经多年无人触碰。
我走近它,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凉的塑料外壳。没有拨号音,没有来电显示——它根本不可能响过。
"见鬼..."我喃喃自语,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期孤独而产生了幻听。
正当我准备离开时,电话机突然又响了起来——叮铃铃!这次就在我面前,震耳欲聋。
我惊叫一声,踉跄后退,撞倒了身后的一个纸箱。杂物散落一地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"桑宁?"楼上传来祖母沙哑的呼唤,"出什么事了?"
"没事,祖母!"我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,"我只是...碰倒了东西。"
电话机又恢复了死寂。我盯着它,心跳如鼓。最终,我鼓起勇气拿起听筒,放在耳边。
只有沉默。不是通话结束后的忙音,而是彻底的、绝对的静默,仿佛听筒另一端连接着虚无。
我挂回听筒,逃也似地离开了储物间,关上门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台沉默的电话机。明天我一定要把它扔掉,我暗下决心。
回到楼上,我停在祖母门前,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刚才的怪事。但透过半开的门缝,我看到她已经睡着了,松弛的嘴角流下一丝口水,胸口缓慢起伏。告诉她也无济于事——自从中风后,她的思维时好时坏,有时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。
我轻轻关上门,回到自己房间。躺在床上,我盯着天花板,耳朵仍然警觉地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。但整栋房子安静得出奇,连惯常的吱呀声都消失了,仿佛整座老宅屏住了呼吸。
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,我才终于陷入不安的睡眠
2.
林医生是第二天上午来的。
他四十出头,戴着金丝眼镜,总是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。作为方圆十里内唯一的医生,他每周都会来给祖母做例行检查,然后收取我们勉强负担得起的诊费。
"桑小姐,你看起来糟透了。"他一边给祖母量血压,一边对我说,"昨晚没睡好?"
我正想告诉他关于电话的事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林医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上次我只是提到祖母说看到已故的祖父在花园里散步,他就建议我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。
"有点失眠,"我最终说道,"可能是天气太热了。"
林医生点点头,注意力回到祖母身上。"老太太的血压有点高,我调整一下药量。"他从医药箱里拿出几个小药瓶,"记得按时给她吃药。"
"我一直都很准时。"我有些委屈地说。
"我知道,我知道。"他温和地笑了笑,"你是个尽责的孙女。只是..."他犹豫了一下,"你才二十五岁,不应该把全部青春都耗在这里。考虑过请个护工吗?"
我苦笑了一下。林医生知道我们的经济状况,这个问题纯粹是出于礼貌。
送走林医生后,我决定处理掉那台诡异的电话机。但当我打开储物间门时,它不见了。我翻遍了每个角落,甚至挪开了所有箱子,但它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。
"祖母,"我推着她的轮椅来到厨房,"储物间里的老电话机,你动过吗?"
她浑浊的眼睛缓慢地转向我,"什么电话机?"
"那个绿色的,转盘式的..."
"家里从来没有绿色的电话机,"她斩钉截铁地说,"一直都是黑色的。"
我张了张嘴,又闭上了。确实,我记忆中的电话机是黑色的。但昨晚我明明看到...
一阵寒意爬上脊背。难道我真的产生了幻觉?
那天晚上,我刻意等到很晚才睡,想确认电话铃声是否会再次出现。但整晚都静悄悄的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寂静。
就在我放松警惕,以为一切只是自己过度疲劳导致的错觉时,第二件怪事发生了。
大约凌晨三点,我被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惊醒。那声音来自祖母的房间——像是有人在缓慢地拖动家具。
我立刻起身,担心是祖母摔倒了。但当我走到她门前时,声音停止了。我轻轻推开门,床头灯依然亮着,祖母躺在床上,似乎睡得很熟。
我正要关门离开,突然注意到她的梳妆台抽屉微微打开了一条缝。这很奇怪——祖母已经多年无法自己打开抽屉了,她的手臂因中风而几乎瘫痪。
我走近梳妆台,想关好抽屉。就在这时,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,抓住了我的脚踝。
我惊恐地低头,看到那只手纤细修长,指甲上涂着褪色的红色指甲油——绝不是祖母的手。她的手因年龄和疾病而关节肿大,指甲也因我上周才帮她修剪过而短而干净。
那只手冰凉刺骨,力道大得惊人。我试图挣脱,却动弹不得。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我,我想尖叫,但声音卡在喉咙里,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。
"祖母!"我终于挤出一声呼喊。
床上的老人猛地睁开眼睛,那只手立刻松开了,缩回床底消失不见。我踉跄后退,撞在梳妆台上,瓶瓶罐罐倒下一片。
"怎么了?"祖母困惑地问,声音因刚睡醒而含糊不清。
我颤抖着指向床下,"有...有人..."
祖母皱起眉头,"你做梦了吧?"
我跪下来,鼓起勇气掀起床单。下面空空如也,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。
"可是..."我摸着自己的脚踝,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,皮肤上甚至有一圈淡淡的红痕。
"去睡吧,孩子。"祖母叹了口气,"你最近太累了。"
我帮她掖好被角,关灯离开。但我知道那不是梦。那只手真实存在,而且它认识我——在抓住我脚踝的瞬间,我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,就像被一个久别重逢的人触碰。
回到房间,我锁上门,蜷缩在床上,眼睛死死盯着门缝。月光透过窗帘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我盯着那些影子,生怕它们会突然移动。
直到晨光驱散黑暗,我才终于放松下来,陷入无梦的睡眠。
3.
接下来的几天相对平静。没有电话铃声,没有床底下的手,只有老宅惯常的吱呀声和风声。我开始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——长期的孤独和压力确实可能导致这类现象。
但内心深处,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,祖母在轮椅上睡着了。我决定彻底搜查一下房子,尤其是储物间,寻找任何可能解释这些怪事的线索。
储物间比我想象的还要拥挤。除了那台消失的电话机,这里堆满了三代人积攒的杂物。我小心翼翼地挪开箱子,检查每一个可能藏有线索的角落。
在一个布满灰尘的饼干盒里,我发现了一叠老照片。大多数是父亲小时候的,还有一些祖母年轻时的黑白照片。我坐在地上,一张张翻看,试图从这些泛黄的影像中找出蛛丝马迹。
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。照片上是年轻的祖母站在老宅门前,怀里抱着一个婴儿,身旁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。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"1965年夏,我和我的两个宝贝"。
我皱起眉头。据我所知,祖母只有父亲一个孩子。那这个小女孩是谁?
我继续翻找,在另一个信封里发现了几张同一个女孩的照片,年龄逐渐增长。最后一张中,她大约十五六岁,站在花园里,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,对着镜头羞涩地微笑。照片背面写着"铃兰,15岁生日"。
铃兰?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。父亲从未提起过他有个姐姐或妹妹。
一阵冷风突然从门缝钻进来,吹散了我手中的照片。我弯腰去捡,却发现它们像被无形的手拖着一样,滑向储物间深处。我跟过去,发现它们停在一个我从未注意过的暗格前。
暗格很小,隐藏在墙板后面,要不是照片刚好卡在那里,我可能永远发现不了。我用小刀撬开它,里面只有一个生锈的小铁盒。
铁盒上了锁,但锁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,轻轻一掰就开了。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剪报,日期是1978年6月。
"本地少女失踪案悬而未决",标题这样写道。文章很短,只说十六岁的林铃兰在放学回家途中失踪,警方搜寻未果,怀疑是离家出走。剪报边缘有一行手写字:"她回来了吗?"
我的手开始发抖。林铃兰——和照片上的名字一致。难道她是我的姑姑?为什么父亲从未提起过她?她是死是活?
"你在干什么?"
祖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吓得我差点扔掉铁盒。我转身看到她坐在轮椅上,不知何时来到了储物间门口,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中的东西。
"我...我在整理旧物。"我下意识把铁盒藏在身后,"你认识一个叫铃兰的人吗?"
祖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"把那个给我。"她的声音低沉而危险,与她平时虚弱的状态判若两人。
"她是你的女儿吗?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?"我追问。
"给我!"她突然尖叫起来,声音刺耳得不似人类。与此同时,储物间的灯开始闪烁,温度骤降,我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白雾。
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。我从未见过祖母这样。她通常是个温和的老人,即使在中风后也保持着优雅的举止。
"好,好的。"我颤抖着递出铁盒。
就在她伸手接过的瞬间,灯光完全熄灭了。黑暗中,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手臂——冰冷、柔软,像是人的手指。
我尖叫着冲出储物间,跌跌撞撞地跑到厨房,打开所有的灯。几分钟后,祖母慢慢推着轮椅出来,神情恢复了平静,仿佛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过。
"晚饭吃什么?"她平静地问,好像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家庭成员。
"祖母,"我鼓起勇气问,"铃兰是谁?"
她的眼神变得遥远,"一个梦,"她轻声说,"一个很久以前的噩梦。"
那天晚上,我再次被电话铃声惊醒。这次它来自地下室——一个我们几乎从不使用的地方。我躺在床上,浑身僵硬,听着那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,直到黎明。
4.
清晨,我站在地下室门前,手握门把却不敢推开。这扇门多年来一直锁着,父亲生前警告过我永远不要下去。他说下面潮湿阴冷,不适合人进入。
但现在,我必须知道下面有什么。
钥匙在门锁里生了锈,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转动它。门开时,一股霉味和更古老、更难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——像是潮湿的石头混合着某种甜腻的腐香。
我打开手电筒,小心翼翼地走下摇摇欲坠的木楼梯。地下室比我想象的要大,天花板低矮,墙壁是粗糙的石块垒成的。手电筒的光线照出漂浮的灰尘,像是无数微小的生命在空气中舞动。
地下室堆满了各种杂物:破旧的家具、生锈的工具、摞得高高的旧报纸...但没有电话机。我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,却找不到任何可能发出铃声的东西。
就在我准备放弃时,手电筒的光扫过最里面的墙壁,照出一个不明显的门形轮廓。我走近查看,发现那是一扇被刻意隐藏的小门,刷成了与墙壁相似的颜色,几乎融为一体。
门没有把手,但轻轻一推就开了,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密室,不超过两平方米,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的一个小木箱。
木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,看起来与地下室的简陋格格不入。我蹲下来,发现它也被锁住了,但这次锁很新,与锈蚀的老钥匙完全不匹配。
正当我思考如何打开它时,手电筒突然熄灭了。黑暗中,我感觉到有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——缓慢、冰冷、带着某种甜腻的腐臭味。
我僵在原地,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。那呼吸越来越近,几乎贴在我的皮肤上。然后,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轻柔得如同叹息:
"你找到我了..."
我尖叫着转身,手电筒奇迹般地重新亮起,照亮了空荡荡的密室。只有我和那个木箱,没有其他人。
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。有人——或者说某种东西——刚才就在我身后。
我抓起木箱逃也似地离开地下室,直到回到阳光充足的厨房才敢停下来。木箱在我手中出奇地轻,摇晃时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,像是装着什么小物件。
我尝试用各种工具撬开锁,但它纹丝不动。最后,我决定等祖母午睡时偷走她钥匙串上的每一把钥匙来试试。
中午,我给祖母喂完药,看着她渐渐入睡。她的呼吸变得平稳,松弛的面容看起来如此脆弱,几乎让人忘记她白天的异常。我轻轻取下挂在床头的钥匙串,回到厨房开始一把把尝试。
试到第七把钥匙时,锁"咔哒"一声开了。我深吸一口气,掀开箱盖。
里面只有几件婴儿的小衣服,一条褪色的蓝丝带,和一张折叠的纸条。我展开纸条,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:"我的小铃兰,请原谅我。"
是祖母的字迹。
我困惑地翻看那些小衣服,它们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,布料因时间而泛黄脆弱。其中一件白色的小裙子上有一块暗色的污渍,我凑近闻了闻,立刻后悔了——那股甜腻的腐臭味,和地下室里的一模一样。
就在这时,厨房的灯开始闪烁。我抬头看向窗外——阳光明媚,不可能是天气原因。灯继续闪烁着,越来越快,最后"啪"地一声熄灭了。
"桑宁..."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呼唤我的名字,但不是祖母的声音。这个声音更年轻,带着某种诡异的旋律感,像是唱歌般拖长了音节。
我僵在原地,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。厨房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——太瘦太高,不可能是祖母。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似乎在观察我。
"你是谁?"我颤抖着问。
身影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臂——那只苍白纤细、涂着褪色红指甲油的手,指向我面前的木箱。
然后灯又亮了,门口空无一人。
我的心跳如鼓,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纸条。我再次读着那句话:"我的小铃兰,请原谅我。"
铃兰。照片上的女孩,失踪的少女,祖母从未提起的女儿。这一切都和她有关。
但为什么现在?为什么是我?
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击中了我。我跑上楼,冲进浴室,盯着镜子里的自己。我从未特别留意过自己的长相,但现在我仔细端详着:椭圆的脸型,微翘的鼻子,略厚的下唇...和那张十五岁少女的照片如此相似。
我的名字是桑宁,但祖母有时会在半梦半醒间叫我"宁宁"。如果把两个字连读...
"铃铃"。
像"铃兰"一样。
5.
我盯着镜中的自己,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。这张脸我看了二十五年,却突然不再熟悉。我翻开手机相册,找到昨天拍下的那张老照片——十五岁的铃兰站在花园里,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我们的眼睛形状一模一样,都是那种略显下垂的杏仁眼。鼻子、嘴唇、甚至发际线的弧度...相似得令人不安。唯一的区别是她的左眼角有一颗小痣,而我没有。
"桑宁?"祖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,"你在上面干什么?"
"马上下来!"我应道,迅速把照片藏进口袋。
下楼时,祖母正坐在厨房桌边,目光落在我刚发现的木箱上。我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我忘了把它藏起来。
"这是什么?"她问道,声音出奇地平静。
"我在...地下室找到的。"我谨慎地回答,观察她的反应。
她苍老的手指抚过木箱上的花纹,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爱人。"我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了。"
"祖母,"我鼓起勇气问,"铃兰是谁?"
她的手指突然停住,然后慢慢收回。"一个不该被提起的人。"
"她是你的女儿吗?为什么爸爸从没告诉过我?"
祖母的眼睛变得浑浊,仿佛蒙上了一层雾。"有些事...最好被遗忘。"她抬起头,直视我的眼睛,"你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?"
"我..."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近发生的怪事,"我只是在整理家族历史。"
"历史会伤人。"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"答应我,别再挖下去了。"
她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肤,疼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。"祖母,你弄疼我了!"
她立刻松开手,表情从凶狠转为困惑,好像刚才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。"对不起,孩子,我...我最近不太对劲。"
我揉着手腕,那里已经留下了半月形的红痕。祖母从未这样对待过我。自从父母去世后,我们相依为命,她一直是个温和的老人,即使在中风后也保持着优雅的举止。
"那个箱子..."她轻声说,"把它放回去吧。地下室...不安全。"
"为什么不安全?"
她没有回答,只是推着轮椅转向窗户,背对着我。"天气要变了,"她喃喃自语,"我能感觉到。"
我拿起木箱,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暂时服从。但当我转身要走时,祖母又开口了,声音变得陌生而年轻:
"她像你一样好奇...看看她得到了什么。"
我猛地回头,但祖母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,仿佛刚才那句话从未说过。
6.
那天晚上,我等到祖母入睡后,又偷偷把木箱拿了回来。这次我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,在箱底衬布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封泛黄的信。
信封上没有地址,只写着"致我最亲爱的",字迹与箱中纸条相同,是祖母的笔迹。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它,信纸因年代久远而脆弱,我不得不用最轻柔的动作展开它。
"我最亲爱的,
如果你读到这封信,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你真相。但恐怕我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。
铃兰不是离家出走。那天晚上她确实回来了,浑身湿透,颤抖得像片落叶。她说她怀孕了,求我帮她。我...我失去了理智。我们争吵,我打了她。她摔下楼梯,然后就...不动了。
上帝啊,我做了什么?她是我的孩子,我唯一的女儿。我把她藏在地下室的小房间里,告诉所有人她离家出走了。没有人怀疑,毕竟她之前就提过要离开这个小镇。
但我每晚都能听到她的哭声。她在地下呼唤我。有时候我觉得她就在我身后,用那双和她母亲一样的眼睛看着我...
我快疯了。明天我要去警局自首。请照顾小杰,别让他知道真相。
永远悔恨的,
林"
信从我的指间滑落。小杰...那是我父亲的小名。所以铃兰是我父亲的姐姐,我的姑姑。而祖母...杀了她?
我的胃部翻搅,喉咙发紧。那个优雅温和、把我抚养长大的老人,会做出这种事?
但信中提到的地下室小房间...我今天确实发现了一个密室。那里就是...
一阵寒意爬上脊背。我是不是在无意中打开了什么不该打开的东西?那些怪事是从我发现照片和箱子开始的。
就在这时,楼上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,像是重物落地。我屏息倾听,接着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——不像是祖母轮椅的声音,更像是...有人赤脚走路。
我的心跳如擂鼓,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向上望。走廊一片漆黑,但祖母的房门开着,里面透出微弱的床头灯光。
"祖母?"我轻声呼唤,没有回应。
我踮着脚上楼,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走到祖母门前,我看到她躺在床上,似乎睡得很熟。轮椅好好地放在床边,没有移动过的痕迹。
但地板上有一串湿脚印,从床边延伸到衣柜前,然后...消失了。
我盯着那些脚印,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。它们看起来很小,像是少女或孩子的脚。更诡异的是,脚印边缘泛着一种奇怪的蓝色,像是沾了什么化学药剂。
我顺着脚印走到衣柜前,犹豫了一下,猛地拉开柜门——
里面只有祖母的衣服整齐地挂着,散发着淡淡的樟脑丸气味。没有躲藏的人,没有异常。
正当我准备关上柜门时,最里面的一件旧睡袍突然无风自动,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。我伸手拨开衣服,发现衣柜背板上有一道裂缝,透出微弱的光——后面似乎还有空间。
我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祖母,小心翼翼地钻进衣柜。背板轻轻一推就开了,露出一个狭小的夹层。这里堆满了小女孩的物件:发黄的作业本、褪色的发带、一个破旧的布娃娃...还有一本日记。
我拿起日记,扉页上写着"林铃兰,1978",正是她失踪的那年。我迅速翻到最后几页,上面的字迹潦草慌乱:
"妈妈发现了。她说要杀了我。我不敢相信,她是那么爱我...但她看到检验报告后就像变了个人。她说我毁了家族名誉,说我不配做她的女儿...
我逃跑了,但无处可去。明天我要去找孩子的父亲,虽然他承诺过要帮我。上帝啊,我才十六岁..."
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她失踪那天。所以铃兰怀孕了,祖母因为愤怒或羞耻杀了她,然后隐瞒了一切。而那个孩子...是否活了下来?
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。如果父亲是1977年出生,而铃兰1978年怀孕...时间对不上。除非...
楼下突然传来电话铃声,尖锐刺耳。我惊得差点叫出声,日记本从手中滑落。铃声持续不断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、急促。
祖母在床上动了动,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。我赶紧退出夹层,关上柜门,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。刚走到楼梯口,铃声戛然而止。
整栋房子陷入死寂。
7.
第二天早晨,我发现衣柜夹层里的东西全部消失了——包括那本日记。我翻遍了每个角落,甚至拆下了松动的背板,但后面只剩空荡荡的墙壁,仿佛那些物品从未存在过。
祖母坐在厨房餐桌前,像往常一样喝着燕麦粥,对我的慌乱视而不见。
"祖母,"我试探地问,"你还记得铃兰的日记吗?"
她的手停顿了一下,勺子轻轻碰在碗边上。"什么日记?"
"铃兰的。我昨晚...在衣柜后面找到的。"
她慢慢放下勺子,抬起头。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脸上,凸显出每一道深刻的皱纹。"桑宁,"她轻声说,"你最近精神很差。要不要请林医生给你看看?"
"我没事,"我固执地继续,"我只想知道真相。铃兰是不是..."
"够了!"她突然拍桌而起,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个半身瘫痪的老人。燕麦碗翻倒,黏稠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。"不许再提那个名字!永远不许!"
我震惊地看着她。祖母的脸扭曲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,眼睛充血,嘴角抽搐。更可怕的是,她的声音变了——变得更高亢、更年轻,几乎像是...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。
"你就像她一样不听话,"那个陌生的声音说,"看看她得到了什么。"
然后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回轮椅,表情恢复平静,仿佛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过。"我的药,"她虚弱地说,"该吃药了。"
我机械地拿来药盒,手仍在发抖。祖母服下药丸,对我微笑,好像我们刚才只是在进行最平常的晨间对话。
林医生下午按例来访时,我抓住机会在祖母午睡时拦住了他。
"林医生,"我压低声音,"祖母最近...很不对劲。"
他正在洗手,闻言关掉水龙头,转向我。"具体是什么症状?"
我犹豫了一下,不确定该透露多少。"她...有时候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。声音、表情都不同了,力气也大得惊人。昨天她还否认记得一些明明存在的东西..."
林医生镜片后的眼睛变得锐利。"桑小姐,你祖母的病情确实可能引起一些精神症状,但你说的听起来更像是...人格分裂或者附体现象。"他停顿了一下,"你有没有考虑过...搬出去住一段时间?"
"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。"
他叹了口气,从医药箱底层拿出一张名片。"这是我一个在省城精神科工作的同学。如果情况恶化...不要犹豫,打电话给他。"
我接过名片,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。"林医生,你是不是...知道些什么?关于我家的事?"
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。"只是...镇上有些老传闻。关于这栋房子,和你祖母年轻时的...一些事情。"
"关于铃兰?"
他猛地抬头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"你怎么知道那个名字?"
"我在一些老照片上看到的。她是我姑姑,对吗?"
林医生摘下眼镜,用力揉了揉眼睛。"桑小姐,有些事情...最好让它沉睡。为了你的安全。"
"我需要知道真相!"我抓住他的手臂,"最近发生了太多怪事——电话铃声、地下室的声音、那些...那些幻觉..."
"什么电话铃声?"他敏锐地问。
我告诉他关于断线电话却依然响铃的事。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。
"桑小姐,"他最终说,"那个电话...在你父母去世前就断线了。至少十年了。"
"不可能!我明明记得是三年前..."
"我亲自帮你祖母办理的停机手续,"他坚定地说,"那时你刚上大学,你祖母一个人住,负担不起电话费。而且..."他犹豫了一下,"她说电话里总是有奇怪的声音,像女孩在哭。"
我感到一阵眩晕,不得不扶住墙壁。"那...那些照片呢?铃兰的照片?"
"我从没见过什么照片。"他摇摇头,"据我所知,你祖母在...那件事后,销毁了所有关于铃兰的物品。"
"那件事?"
他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,急忙拿起医药箱。"我得走了。记住我的话,桑小姐——有些门不该被打开。"
他匆匆离开,留下满腹疑问的我。我站在窗前,看着他的车驶离,突然注意到他停车的地方——地面上有几处蓝色的痕迹,和昨晚卧室里的湿脚印颜色一模一样。
8.
那天深夜,我再次潜入地下室,这次带着强光手电和数码相机。我需要证据,证明我不是疯了,这些怪事确实在发生。
小密室和我上次离开时一样空荡,只有中央放着那个木箱。我仔细检查每一寸墙面和地面,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一些几乎不可见的痕迹——微小的蓝色污渍,形成两个并排的半圆形。
婴儿的足印。
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。铃兰的孩子...难道活下来了?但如果是1978年出生,现在应该已经四十多岁。除非...
除非那个孩子也死了。
我拍下足印,然后注意到墙面上有一些刻痕。凑近看,那是无数细小的划痕,像是用指甲一遍遍划出来的。我调整手电角度,让光线斜照在墙上,刻痕突然清晰可见——它们组成了字母。
"M...A...M...A"
密密麻麻的"妈妈",布满了整面墙。有些刻痕很深,墙粉下露出了暗红色的砖块。我的想象中浮现出一个画面:一个惊恐的女孩,用尽力气在墙上刻下这些呼救,直到指甲断裂、指尖流血...
手电筒突然闪烁起来。与此同时,我听到头顶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——祖母醒了,而且正在移动。
我迅速关掉手电,屏住呼吸。轮椅声停在地下室入口,然后是长久的静默。我心跳如雷,生怕它会暴露我的位置。
"我知道你在下面。"祖母的声音传来,但又不完全是她的声音——混合着某种更年轻、更尖锐的音调。"你总是这么好奇,像她一样。"
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。一束光线从楼梯顶端照下来,我看到轮椅的轮廓投在墙上,扭曲放大,像个畸形的怪物。
"出来吧,铃兰,"那个声音说,"是时候结束这场捉迷藏了。"
铃兰?她在叫我铃兰?
我蜷缩在密室角落,一动不敢动。轮椅开始缓缓下楼,每下一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老宅的木楼梯本就不适合轮椅,祖母平时从不尝试自己下楼。
除非...那根本不是祖母。
当轮椅下到一半时,房子某处突然传来电话铃声——尖锐、急促、充满愤怒。轮椅停下了,那个声音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:"不!你不该在这里!她是我的!"
一阵混乱的声响,轮椅急速退回楼上,地下室门"砰"地关上。我听到上锁的声音,然后是轮椅快速滚远的声音。
我被锁在了地下室。
手电筒恢复正常,照亮了我苍白的脸。我颤抖着呼出一口气,意识到两件事:第一,那个东西——不管它是什么——认为我是铃兰;第二,房子里还有另一个存在,一个它害怕的存在。
我转向密室墙壁上的刻痕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那些不是铃兰刻的,而是...她的孩子。一个从未见过阳光的婴儿,被困在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,用唯一知道的方式呼唤母亲。
而那个婴儿...可能就是现在的我。
9.
地下室的空气凝固成冰冷的固体,填塞我的肺部。我蜷缩在角落,手电筒的光圈在颤抖的手中摇晃,墙上那些"MAMA"的刻痕仿佛在蠕动。
我不是桑宁。
这个念头像刀片一样切入我的意识。祖母叫我"铃兰",那些照片中与我酷似的女孩...还有我从未见过的父母,只有祖母模糊不清的描述...
手电筒突然熄灭,将我抛入绝对的黑暗中。我疯狂地拍打它,但毫无反应。就在这黑暗里,一股不属于我的记忆洪水般涌入脑海——
1978年,夏夜。十六岁的铃兰蜷缩在这个密室,腹部微微隆起。门外,她的母亲——那个应该保护她的人——正用某种金属工具撬锁。
"你以为能躲一辈子吗?"母亲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,"那个孽种不能留!你会毁了全家!"
锁开了。门缝中先出现的是一双赤脚,涂着鲜红的指甲油...然后是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。她手中拿着一个生锈的金属衣架...
记忆突然中断,我尖叫着捂住头,那疼痛像是有人用冰锥刺穿了我的太阳穴。手电筒奇迹般地重新亮起,照亮了我面前的地面——
一双赤脚,涂着褪色的红指甲油。
我缓缓抬头,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少女站在面前。她穿着那件照片中的碎花连衣裙,腹部被撕裂开一个可怕的伤口,暗色的液体不断从那里渗出,滴落在地面却消失不见。
铃兰。
她的嘴唇没有动,但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:"你记起来了。"
我想逃跑,但身体像被钉在原地。她伸出手——那只曾抓住我脚踝的苍白手臂——轻轻触碰我的额头。
新的记忆碎片炸开:
铃兰没有死在那晚。祖母(不,她不是祖母,是林凤芝,是铃兰的母亲)用衣架造成了流产,但没有杀死女儿。她把失血过多、半昏迷的铃兰锁在这里,日复一日...
直到铃兰再次怀孕。
"不..."我摇头抗拒这些画面,但它们继续涌入:
一个雨夜,林凤芝发现铃兰的腹部又隆起了。这次她彻底疯了,拿起火钳...
然后是一片血红。
铃兰的灵魂飘在空中,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埋在老宅地基下。而那个婴儿——那个第一次怀孕生下的女婴——被林凤芝当作自己的女儿养大。她给她取名林小杰,对外宣称是收养的孤儿。
我的母亲。
所以林凤芝不是我的祖母,而是我的外曾祖母。而我的母亲...是铃兰十六岁时生下的孩子。
"你是我外婆..."我颤抖着说。
铃兰的灵魂摇摇头,漂浮的手指指向我的腹部。我低头看去,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睡衣被鲜血浸透,一个可怕的伤口正在形成——
就像她的一样。
"不!我没怀孕!我没有——"
铃兰的灵魂突然转向密室门口,表情变得惊恐。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门缝下有阴影在移动。
"她来了,"铃兰的声音像风一样微弱,"这次别让她抓到我们。"
我们。
10.
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,林凤芝站在门口。但她不再是那个虚弱的老人——她站得笔直,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火钳,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不正常的光。
"找到你了,"她说,声音是诡异的二重唱,混合着她自己的和某个更年轻的声音,"我可爱的小铃兰。"
我紧贴墙壁,手电筒的光照在她扭曲的脸上。"我不是铃兰,"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,"我是桑宁。铃兰的女儿的女儿。"
林凤芝大笑起来,那笑声让我的血液凝固。"哦,亲爱的,你以为名字有什么意义吗?"她向前一步,"血脉会重复。你,你母亲,铃兰...你们都一个样。不听话的小贱人。"
火钳在她手中晃动,我注意到她的指甲变成了鲜红色,就像...就像记忆中那个恐怖的夜晚。
"你杀了铃兰,"我说,试图拖延时间,"然后偷走了她的孩子,当成自己的养大。我母亲知道真相吗?"
林凤芝的笑容消失了。"小杰什么都不知道,直到那天她发现了日记..."她的表情变得恍惚,"她也想逃跑,和她母亲一样。所以我不得不..."
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。"我父母的车祸...是你做的?"
"意外总会发生。"她耸耸肩,又向前一步,现在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——樟脑丸和某种腐烂的甜腻气息,"就像现在,一个孤独的孙女,因为祖母的去世而悲痛欲绝,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..."
铃兰的灵魂在我身边变得明亮,她张开双臂像是要保护我。但林凤芝挥动火钳,径直穿过了她的虚影。
"你以为那个可怜的游魂能救你?"林凤芝冷笑,"她连自己都救不了。"
就在这时,地下室某处传来电话铃声——尖锐、刺耳、充满愤怒。林凤芝猛地转头,表情变得狰狞。
"不!"她尖叫,"你不该在这里!她是我的!"
铃声越来越响,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,墙灰簌簌落下。我抓住这个机会冲向门口,但林凤芝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,火钳狠狠抽在我腿上。剧痛让我跪倒在地。
"你以为你能逃?"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火钳高举,"你们永远逃不掉。血脉必须纯净!"
火钳朝我面部砸下的瞬间,一个蓝色的光球从墙角猛冲过来,撞在林凤芝身上。她踉跄了一下,火钳砸偏了,擦着我的耳朵砸在地面上,溅起一串火星。
我惊恐地看向那个光球——它逐渐成形,变成一个半透明的婴儿,浑身发青,脐带缠绕在脖子上。它没有眼睛,只有两个黑洞,却直直地"看"着林凤芝。
"不...不可能!"林凤芝后退了一步,"你已经死了!我把你和那个孽种一起处理了!"
婴儿发出一种不是声音的尖叫,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降。我明白了——这是铃兰第二次怀孕的孩子,被林凤芝强行流产的胎儿。它一直在这里,在地下室的墙壁里,在地基下...
和它母亲的尸体一起。
铃声还在继续,越来越急促。婴儿的灵体扑向林凤芝,缠绕在她脖子上,就像那条脐带曾经缠绕它自己一样。林凤芝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脖子,火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。
我挣扎着爬起来,冲向楼梯。身后传来林凤芝非人的尖叫声和某种湿重的撕裂声。我不敢回头,拼命爬上摇摇欲坠的木楼梯。
厨房里,那台早已断线的老式电话正在疯狂响铃。我扑过去,本能地抓起听筒。
"救...我..."一个女孩的哭声从听筒里传出,"地...下..."
然后是一连串的婴儿啼哭,混合着某种金属拖拽的声音。
我扔下听筒,它悬在空中晃荡,里面继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。前门!我必须逃出去!
但当我转身时,林凤芝已经站在厨房门口。她的脖子呈现不自然的角度,脸上布满抓痕,但还活着。更可怕的是,那个婴儿灵体不见了。
"你哪儿也去不了,"她嘶哑地说,声音像是从破裂的肺里挤出来的,"你们都是我的。永远都是。"
她扑过来时,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。刀光闪过,她甚至没有闪避——刀刃刺入她腹部,就像多年前那根衣架刺入铃兰的子宫。
林凤芝低头看着刀柄,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。"终于...有点像我了。"然后她的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视线开始模糊时,我看到铃兰和那个婴儿的灵体出现在林凤芝身后。他们同时伸出手,触碰她的肩膀。
林凤芝猛地转头,松开了我。我跌坐在地,大口喘息,看着她被两个灵体拖向地下室。她的尖叫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,指甲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抓痕。
"不!我是你们的母亲!我给了你们生命!你们不能——"
地下室门砰地关上,尖叫声戛然而止。
整栋房子突然安静下来。电话听筒静静垂挂,不再有声音传出。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,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飘动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除了地板上那道长长的、带着蓝色痕迹的抓痕,一直延伸到地下室门前。
11.
林医生是三天后来的。他发现前门没锁,进来时看到我坐在厨房里,面前摊着所有找到的照片和信件。
"桑小姐?"他谨慎地走近,"我打了无数次电话...你祖母呢?"
"在地下室。"我说,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。
林医生脸色变了。"桑小姐,发生了什么?你看起来..."
"我知道真相了,"我抬头看他,"关于铃兰,关于我母亲,关于一切。"
他的眼神闪烁,最终叹了口气,拉开椅子坐下。"我也只是猜测...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,他和林凤芝有过一段...不恰当的关系。那时他才十七岁,她是他的语文老师。"
我的胃部翻搅。"所以...铃兰..."
"我父亲说他不知道铃兰是他的女儿,直到...那件事发生后。"林医生摘下眼镜,疲惫地揉着眼睛,"林凤芝威胁说如果他敢说出去,就指控他强奸。那时候,这种指控足以毁掉一个家庭。"
"而你一直知道...我是铃兰的外孙女?"
他摇摇头。"不。我只知道这栋房子有可怕的秘密。我自愿来这个偏远地区工作,就是为了...监视林凤芝。确保她不会再伤害任何人。"他犹豫了一下,"你父母的车祸...我一直怀疑那不是意外。"
我们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。最后,林医生轻声问:"她真的在地下室吗?"
我点点头,推给他一张纸——我在林凤芝房间找到的遗嘱。上面清楚地写着,她希望死后被埋葬在老宅地基下,"与我亲爱的女儿们在一起"。
林医生的脸变得惨白。"上帝啊...铃兰的尸体一直在这里?"
"不止她。"我站起身,"来吧,我带你看看。"
我们站在地下室门前,我深吸一口气才推开它。阶梯下方,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不同——墙壁斑驳发霉,地面布满尘土,没有密室的痕迹,只有一堆杂物和几个旧箱子。
但林医生倒吸一口冷气——他看到了地板上那些蓝色的痕迹,组成小小的、婴儿的足印,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墙角。
"那...那是什么?"他颤抖着问。
"血脉。"我说,突然明白了什么,"林医生,我需要你帮我个忙。"
"什么忙?"
"宣布林凤芝自然死亡。然后...离开这里,永远别再回来。"
他盯着我看了很久,最终点点头。"你打算...怎么处理..."
"家族传统。"我给了他一个微笑,看到他因为这个表情而退缩——那一刻我一定像极了林凤芝。
林医生离开后,我回到地下室,站在那个墙角前。轻轻敲击墙面,传来空洞的回音。我从工具间拿来锤子,几下就砸开了伪装的水泥板——
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,刚好能容纳一具蜷缩的骸骨。铃兰。她细长的手指骨紧紧攥着一本日记,头骨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。
我小心地取出日记,翻开最后一页,上面写着:
"妈妈把我和宝宝埋在了一起。但宝宝不在这里。她在外面,她会记得。血脉会重复,但不会终结。"
合上日记,我听到头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像是赤足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。然后是电话铃声,只响了一声就停了。
我微笑起来,开始重新封上那面墙。这一次,我留了一条缝隙——刚好够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。
毕竟,家人应该在一起。
12.
镇上的人都说,那个叫桑宁的女孩在祖母去世后变得古怪。她很少出门,老宅的窗帘永远拉着。偶尔有邮差或查表员上门,总会听到里面传出奇怪的声响——像是电话铃声,又像是婴儿的笑声。
但最奇怪的是,有时在月圆之夜,路过的醉汉或情侣会发誓看到老宅窗前站着两个女人——一个年轻,一个年老,手牵着手,额头抵着玻璃,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或者某人。
而在地下室最黑暗的角落,一部没有连接任何线路的老式电话机静静地躺在灰尘中,听筒微微晃动,仿佛刚刚有人挂断一通来自远方的通话。
[全文完]